什麼是“國學”?

 

林喵喵在山西五台山佛光寺


什麼是“國學”?

1.按理講,這篇文章不該寫。我當然很清楚“國學”這個概念的演變,可此問題講起來很麻煩,我不知道怎麼找平衡點比較好。今天決定勉強談一下,是因為有朋友問到我一些細節,我覺得有必要在本文中交代一點具體背景。

2.“國學”這個詞《周禮》就有,指國之學校,如成均辟雍之類。大概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,因為西方文化的強勢,產生了“新學”“西學”之類,從而傳統的學問就被人叫作“舊學”“中學”“國學”。關於“國學”,比較有代表性的人物是章太炎先生,如1906—1909年他在東京創立了“國學講習會”,談“國學”。

3.太炎先生講的“國學”分五類,一為“小學”,即傳統的語言之學,如文字、音韻、訓詁,二為“經學”,三為“史學”,四為“諸子”,五為“文學”。太炎先生的這個分類脫胎於傳統圖書目錄的“四分法”。“四分法”目前可知的最早來源是西晉荀的《中經新簿》,至《隋書·經籍志》完全確立,把圖書分為“經史子集”,裡面沒有《佛藏》《道藏》之類,所以佛教、道教的東西都不是“國學”,至於茶道、武術之類就更不是了。綜上,章太炎是在四分法基礎上提煉出的“國學”,僅指“經子文史”之學。

4.那為什麼叫“國學”呢?正如上文所說,因為面對“西學”的強勢,當時有一部分學者希望能保留住本民族的文化。而“國學”總是比“中學”“漢學”多一點認同感,顯得“含情脈脈”。其實,按照我的觀點看,“國學”這個稱呼並不太合理。因為若叫“國學”,首先就得面對一個問題,即“國”指哪個國?如果是“中國”,那藏滿蒙回莊維吾爾等該不該算?這自然是個很嚴重的問題。如果叫“中學”也有這個弊端。“漢學”儘管沒有,但是“漢學”這個詞被西方人“搶去”了,我們不好再用。“舊學”也不行,畢竟大家都知道“新學”是西方的,和中國沒什麼關係,把自己的叫“舊”總是很奇怪的。這裡不糾結那麼多,總之大家知道“國學”“中學”指什麼就好,我們就姑且按太炎先生指定的範疇用。

5.如今國人(當然,我文中的“國人”主要也是“漢人”)往往有一個誤解,即改開後所興起的“國學熱”是“國學”,實際上根本不是。我這裡要談的還不是“概念”,的確“國學”這個概念特別近些年非常混亂,可這還不是問題,因為釐清範疇總是很容易的。我要說的是文化的改造是只要完成,就幾乎不可能回去的。從形而下的層面看,我們可以說新文化運動以來,提出了“全盤西化”,到文革砸孔廟,到改開後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,我們離傳統越來越遠。可從形而上的層面看,文革是《新青年》的延續,改革是文革基礎上的改革,三者根本沒有置換形而上學前提。所以,在形而上角度,“國學熱”是意識形態的借殼,新時代的“儒家”是一元論下的基督儒,中國那些所謂“自由主義者”,是馬克思主義者的另一種形式,因為以上都用同一套認識論基礎,所以本質沒區別。形式的變化是表面的,從穿中山裝到穿軍大衣變成穿耐克,不等於西化程度越來越高,反正這三者沒有一個是古人穿的,而且穿什麼之類是表象。真正的實質是,如今人們的認識論基礎是意識形態化的一元論,而不是古希臘式的二元論,自然更遠離了中國傳統的思維基礎。這個轉換過程至少在上個世紀20年代出生的人中就已經基本完成了。

6.那麼,漢文化的傳統思維基礎是什麼樣的呢?其實,我也不確定自己真搞清楚了。我知道的是,人不可能通過文字傳達的信息,了解文字之外的信息,也不可能通過我們的形而上學前提,完全理解古人的世界。由於我們如今國人的思維基礎明顯是繼承的西方左、右的一元認識論,知識分子是這麼認識的,進而一代代教下去,大家也就都這麼認識,都沒有感覺到異樣。可我可以確定,我們的思維基礎不可能和新文化運動之前一樣,至於太平天國之前啥樣,明教之前啥樣,蒙元之前啥樣,那就是更渺茫的事情了。當然,古代不存在思想改造,演變是很難置換思維前提的,自然不會像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以來的突變那麼快。那麼,我們如何看懂我們的傳統文化?按照古為今用的角度,我這裡提供一個尺度。如果符合“仁者愛人”“己所不欲勿施於人”這樣的原則,那麼我認為就是值得肯定的。如果不符合,自然也就不是“聖人之道”,就要否定。如果如今的人能夠通過情感考慮問題,而不是通過意識形態,更不要黑白化與簡單化思維。那麼,我們離自己的文化總歸要近一些的吧?即使不確然。教人“仁”與“善”,理解他人,而不是製造矛盾,總是對這個世界不壞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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